客座評論:遭受戰爭災難的永遠是老百姓
(德國之聲中文網)首先,這次“三國之行”之所以艱難,是因為這場烏克蘭戰爭。由於戰爭,俄烏邊境成了前線。而親俄羅斯的白俄羅斯又跟波蘭和烏克蘭鬧別扭,所以關閉了跟烏克蘭的邊境,並只給老百姓在通往波蘭的邊境上留下了唯一的關口。
我這次先去基輔。假如說是在戰爭之前,我可以抵達基輔後,坐火車去俄羅斯。但現在由於俄羅斯的侵略,我不得不從基輔開車再回到波蘭,再從波蘭開車到靠近白俄羅斯的波蘭小城“Tepespal“。正常情況下,從Terespal開車到白俄羅斯的邊境城市Brest只需15分鐘。但我搭乘一個小車,整整花了7個小時。 在Brest我買了張火車票去莫斯科,第二天到了莫斯科後小呆了一會兒,再乘夜車去我的目的地-聖彼得堡。 換言之,僅僅在路上從基輔到聖彼得堡花的時間要有近四天。 如果沒有戰爭,路程不用幾個小時。
我在回來的路上,就碰上這樣一位女士,她現在住在俄羅斯佔領的頓巴斯,她的母親則在離她不遠的、尚屬於烏克蘭的領土上,兩者間的路程不足一小時,而那裡正是戰火紛飛的前線。由於母親年老病臥在床,同時加之戰火把她的身份證件都弄沒了。而那裡由於戰爭地方政府又無法正常工作,所以她無法回到女兒身邊。而且即便她沒有證件的問題,可能也挺不過三、四天的艱難旅程。於是,該女士只能每次在路上花上幾天時間,專門去看望離她50公裡外的母親。
當然,也許正是因為如此艱難的路程,使得人們在路上不得不花時間閒聊,打磨時間,這樣,筆者也確實能從各種人那裡聽到不少視角不同的信息。 而斯拉夫語人總體來說是喜歡交流的,而且由於歷史的原因,俄語多少也算是他們的“地區共同語言”。
提著腦袋生活
我在基輔那幾天,即5月24日前後幾天,正好是該城遭受俄羅斯導彈、自殺無人機大規模襲擊的日子。23日半夜,空襲警報把人們從夢幻中呼醒。過不久,便聽到窗外像過年放鞭炮的聲音,時而又像打雷的轟鳴。整整一夜,沒有休停。這次大規模的襲擊, 造成至少12人死亡,數十人受傷。當然,被擊中的無論是工廠還是基礎設施還是私人房子,就更不用說了。 在這種環境下生活,人們根本無法確信,是否能活到明天。因為那些導彈和自殺無人機是不長眼的。 這就是烏克蘭大城市的現實。
而其他城市,一旦遭受來自俄羅斯的襲擊,結果會更糟,因為基輔不管怎樣,由於其首都的地位,烏方防空能力遠比在其他城市強。 最近,俄羅斯對靠近邊境的蘇梅市的襲擊,其傷亡規模和破壞程度則更大。要知道,俄羅斯人有的是導彈,這時因為不僅他們自己大大強化了導彈生產能力,而且北朝鮮還給了普京數百枚彈道導彈。
不斷收緊的管控
我人一到俄羅斯,便感覺到今天的俄羅斯對人的管控跟我一年半前見到的俄羅斯更嚴了。 首先,借以“國家安全”為名,一個在俄的外國人,如果想買一個俄羅斯的電話卡,俄羅斯官方要求必須先把自己的護照通過官方認定的翻譯公司翻譯成俄語,然後再到一個專門驗證外國人證件的地方來核實通過。而如此做,不僅要多花錢,關鍵是要花好多時間去辦此事。正是這樣,導致了我買了電話卡,但沒有時間去辦這個程序,所以暫時無法使用手機和互聯網。而且,一般公共場所開放型的互聯網,都要求使用俄羅斯的手機號碼登記。我所在的酒店,因為是個小型酒店,官方可能還沒能管著,所以能僅用酒店自己的密碼登入。這算是救了我。
但打開互聯網,以往能看到西方媒體的網頁,現在好多都看不到了。連德國之聲的中文網也無法打開 (俄羅斯可不看中文網的啊)。 再有,YouTube也無法再看了。LinkedIn 也無法使用。而在一年半前,這都不是問題。 可見,俄羅斯在這方面都“中國化“了。 好在Google依然能用。但總體來說,所有威權國家都害怕老百姓能借用其他媒體獲得信息,來戳穿官方的說教。 可以想象,只要戰爭持續一天,這種管控將變得更嚴。
聖彼得堡的反差
我在聖彼得堡的那幾天,正碰上慶祝該城的生日。聖彼得堡的生日是 5 月 27 日。彼得大帝於 1703 年的這一天創建了這座城市。今年是該城誕生的 322 周年。於是,在涅夫斯基大街(如同上海的南京路)上,人們可以看到到處掛著沙皇時代的旗幟,俄羅斯官方想借此宣揚俄羅斯帝國的偉大,實際上也是為戰爭鋪路。因為沙皇時代,佔領了不少土地,其中也包括了中國的海參威。當時的烏克蘭被稱為“小俄羅斯”。 普京想把自己打扮成第二個彼得大帝。但他卻忘了一個關鍵的問題,即彼得大帝是向歐洲開放和向歐洲學習的倡導者。 而普京則是以歐洲為敵、拒絕“西方”的復舊派。
普京在俄羅斯的做法很符合一個獨裁者的特點,即一定要保證大城市即莫斯科和聖彼得堡在戰爭時期安然無恙,似乎戰爭永遠是在烏克蘭。因為在這兩大城市,人們的信息量和反抗的可能性都要遠比其他地區強。 安穩這兩大城市,是俄羅斯當局的重中之重。所以,一般派到前線去當炮灰的年輕人中,幾乎沒有莫斯科和彼得堡人。 筆者甚至可以說,如果哪天突然在前線被打死500個聖彼得堡人,那俄羅斯必定會發生“十月革命“。 但普京保證不會讓此事發生。至於那些來自其他城市和鄉村地區甚至是西伯利亞人的炮灰,死多少對普京來說都不是個問題。
我在冬宮廣場散步的那一會,正好碰上那裡在舉行一個露天音樂會。 排場很大,但去的人並不多。我在那裡稍逗留了一會兒。 在等著音樂會開始的時候,跟站在我旁邊的一個俄羅斯大學生聊起了天。 我跟他說,站在這裡聽音樂會對在基輔生活的人來說也是一個奢侈。我便跟他談起我幾天前基輔的經歷。他你如果說,您這些信息很重要,我們這裡根本不知道。
保證大城市的食品供應,也是俄羅斯官方的政策。表面上看,聖彼得堡還是像以往那樣興旺。商店裡商品琳琅滿目。但我有一次花了跟20 歐元對等的盧布買了一些食品後才發現,我買到的東西遠比我在德國超市買的要少。我的俄羅斯朋友抱怨說,俄羅斯的通貨膨脹遠超歐洲。 現在的生活比以往更艱難了。
中國貨和中國學生
中國貨充斥俄羅斯,這已經是一個不爭的事實,但現在已經到了一種飽和狀態,而且俄羅斯人對中國貨,特別是對中國的汽車(大多是汽油車)抱怨越來越多。我看到一個商場裡擺著一輛中國的紅旗牌車,賣價5萬1歐元。 兩個穿著旗袍的俄羅斯姑娘在作廣告。但幾乎沒人去問津。 而來俄羅斯學習的中國學生顯然比以往更多了。 我在彼得碰到的兩位來自西安念俄語碩士的女學生,她們跟我說,在百姓層面,尤其在聖彼得堡,人們對中國人實際上還是很歧視的。 我則跟他們說,中俄的關系都是因為普京和習近平的私人關系而熱鬧起來的。一旦兩人中一人不行(或者下台,或者病亡), 中俄關系很快會冷卻。他們則好奇地問“他們兩人哪位會先出事呢?“
看來, 這個問題就讓時間來回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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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張俊華